“如果連個端水的人都沒有,我就喝農(nóng)藥死掉。”他說。
郭柯很觸動。他很清楚,這些老人只有把這些苦痛壓到心里最深處,才可以繼續(xù)生活。這些苦水往回倒,才是真正活著的感覺。
鏡頭里的李愛連總是笑,對孫兒笑,對郭柯笑,對野貓也笑??商崞鹱约旱恼煞?,她哭了??箲?zhàn)勝利后,她從慰安所回家,丈夫告訴她:“從今往后,我們該怎么過就怎么過,是日本人抓你去的,不是你自己要去的。”
她的丈夫已經(jīng)去世好幾十年了。老人一直把這段經(jīng)歷埋在心底,前些年很多民間團體上門拜訪,李愛連每次都擺擺手,說自己怕給子女丟人,什么也不會講,“讓他們走吧”。兒媳勸她,“這些事情不是發(fā)生在你一個人身上,不用不好意思,那不是你的錯。”
毛銀梅已經(jīng)記不得韓國家鄉(xiāng)的事兒了,她不愿意回國,“都沒親人了”。她說,從慰安所出來以后,自己就不用韓國名字樸車順了,她開始叫“毛銀梅”。“因為毛主席好,沒有毛主席,就沒有現(xiàn)在的日子,我想跟他一個姓。”
后來,她遇到了自己的丈夫。丈夫從未嫌棄過毛銀梅慰安婦的身份,和她恩愛幾十年。老人說,丈夫最愛的,莫過于那白色的梅花了。
把這些老人當(dāng)作親人去看待,你的拍攝就有了分寸,問題就有了底線
如果說還有什么能撥動這些耄耋老人的心弦,郭柯的答案一定是親人。這些經(jīng)歷過傷痛、戰(zhàn)亂、饑荒的老人在晚年輕而易舉地被子女捏中了“七寸”。
攝制組的志愿者龍慶全程跟拍,作為團隊里的“長輩”,她既是郭柯中學(xué)時代的英語老師,也代表攝制組和老人及家人溝通。她和一位慰安婦老人溝通拍攝訴求,對方告訴她,自己恐怕不能接受拍攝。原因很簡單,“如果我說了,我擔(dān)心我的子女不再贍養(yǎng)我了”。
還有老人跟龍慶哭訴,每次好心人來看她給了錢,總是第二天就被兒子拿走了。龍慶著急,她要替愛心人士給老人捐款。想來想去,她把錢塞進了老人的羽絨服里,這個口袋放一點,那個口袋裝一些,可是塞著塞著她又想,老人年紀大了,怎么記得住錢在哪里。
志愿者龍慶停下雙手,默默地哭了。
海南的一位慰安婦老人,初次見到龍慶時正嚼著檳榔,嘴里紅紅的,在一間破屋里臥床不起。龍慶等人為老人買了一把輪椅,老人坐上輪椅后出了小屋,旁邊是兒子住的兩層小洋樓,兒子默默地看著龍慶把老人推出去,在村子里轉(zhuǎn)了一圈又一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