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曉峰和他的學生們

東梅小學的學生

官曉峰在上課

官曉峰

　　作為一名代課教師，他目前的月薪是700元，而在25年前剛入行時僅47元。他的父母都臥病在床，一對兒女還在上大學。面對巨大的經(jīng)濟壓力，他不得不利用周末和寒暑假去跑摩的賺錢養(yǎng)家--他知道，這其實是非法載客。他曾經(jīng)教過的學生開出3500元的月薪邀請他到杭州工作，可是為了18個留守兒童，他還是選擇了用這樣的方式獨守在這所深山里的"非法"小學。他，就是四川宣漢縣廠溪鄉(xiāng)東梅教學點的代課教師官曉峰。

　　高山之巔有所"非法"小學

　　5月29日，記者一行驅車趕赴宣漢縣廠溪鄉(xiāng)。到達鄉(xiāng)場鎮(zhèn)之后，立即換乘一輛四驅越野車直奔高山之巔的東梅教學點。"一般的車開不上去，一般的駕駛員也不敢上去，"司機告訴記者："我是本地人，幾十年來也就上去了一次。"

　　汽車在陡峭盤旋的村道公路上緩慢爬行，每遇轉彎，車內(nèi)一名女記者就嚇得面色慘白。 "這是一條神奇的天路。。。。。。"有人觸景生情唱起了《天路》。

　　東梅教學點距離鄉(xiāng)場鎮(zhèn)18公里，海拔1200米。雖是盛夏，沿途的村民們卻還穿著厚厚的棉衣。汽車在一處懸崖邊停下，"再也不敢開了，坡度太陡。"為了一車人的安全，司機建議大家下車步行前進。拐過兩個彎，就看見一間磚瓦結構的房子孤零零的坐落在山巔。如果不是上面寫有"東梅小學"四個大字，記者怎么也無法聯(lián)想到這是一所學校。

　　"這所學校在教育部網(wǎng)站上是查不到的。"隨行的廠溪鄉(xiāng)中心校校長袁中學告訴記者，東梅教學點從法律意義上來講并不存在，因為在2006年按照國家"整合教育資源，優(yōu)化教學環(huán)境"的要求，東梅小學已經(jīng)撤并到青岡村小學，"那時該校的教室已經(jīng)是D級危房。"可是，撤并以后，這里的孩子們最遠的要走5個小時的山路才能到達學校，凌晨5點打著火把上學，晚上家長又拿著電筒到半路接。由于家長反應強烈，袁中學2007年擔任中心校校長之后，通過多次調研決定恢復這個教學點，"但是國家并沒有這個項目，財力和師資只有由中心校自己想法解決。"

　　由于自然條件惡劣，公辦教師無人愿意來這個教學點，官曉峰主動請纓來此任教。"因為東梅小學撤并前他就在這里教了19年書，對這個地方有著深厚的感情。"

　　言談間，一名滿頭白發(fā)的中年男子從教室里走了出來。"他就是官老師。"袁中學介紹說。

　　代課教師堅守深山25年

　　官曉峰今年才47歲，但看上去已近6旬。"我是1987年開始來這里代課的，至今已25年了。"官曉峰告訴記者。

　　1982年7月，初中畢業(yè)的官曉峰以優(yōu)異的成績考上了高中，但那一年他家被洪災洗劫，迫使他放棄學業(yè)回家和父母一起重建家園。

　　1987年9月，廠溪鄉(xiāng)招聘3名代課教師，官曉峰以第一名的成績?nèi)雵环峙涞綏l件最差的東梅小學。那時候，東梅小學有90多個學生，設有1至5年級，有5個老師。

　　隨著外出務工熱的興起，一些致了富的當?shù)卮迕耖_始遷到山下居住，導致該校生源銳減。2000年左右，官曉峰成為該校唯一的一名教師。2006年，該校被撤并，官曉峰也下山到青岡村小學任教2年。2008年秋季恢復東梅教學點，官曉峰一直堅守在此。

　　東梅教學點只有兩個班，一個幼兒班，一個一年級。一學年后，教學點就不再招收幼兒班，只有一年級和二年級。等到二年級的學生讀三年級了，就轉往山下的青岡村小學，教學點又才招收幼兒班。如此循環(huán)。"娃娃稍微大一點，走山路就要好些。實際上村民要求我們辦3到4年級的，因為那些娃娃走山路還是有問題，晚上放學回去容易踩到蛇，家長接送也很麻煩，"官曉峰介紹說："但是教學點只有這兩間教室，也不好招老師，所以沒得辦法解決。"

　　學生都把他叫"官爸爸"

　　學校附近有很多小河溝，多數(shù)都沒有橋。一下大雨，山洪猛漲，官曉峰每天就到河邊把孩子們背過來送過去。孩子們來到學校，褲子和鞋襪都濕透了，官曉峰就在教室里生起一堆火，讓孩子們圍坐成一圈，一邊烤火一邊上課。

　　學生們都把他叫"官爸爸"。有些家長逗自己的孩子："你雖然沒有當官的爸爸，但是有個姓官的爸爸。"

　　這位"官爸爸"對很多學生的確也盡到了"爸爸"的責任和義務。2004年的一個大雨天，學生李由突然流鼻血，官曉峰立即采取措施為他堵住鼻孔，可是血又從口里流出。到村衛(wèi)生站打了止血針，仍無明顯效果。李由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，家中僅有一個年逾7旬的爺爺。官曉峰來不及多想，找了一根布條將李由背上，拿著雨傘就沖入雨中。經(jīng)過山下自家門口時，官曉峰叫上了妻子鄧容，夫妻二人輪流背著李由走了四個小時山路，才趕到鄉(xiāng)衛(wèi)生院。醫(yī)生看見李由失血過多，要求轉到縣醫(yī)院。轉院意味著需要一筆不菲的費用，官曉峰自家沒有錢，接連找了三個熟人才湊到2000元。夫妻倆隨即租了一輛車，經(jīng)過三個小時的顛簸，終于趕到了縣醫(yī)院，此時已是凌晨一點。醫(yī)生檢查以后，連聲責怪官曉峰："太險了，要是再晚來幾分鐘，哎！我說你們這些家長是怎么當?shù)陌?？怎么不早點把孩子送到醫(yī)院來啊？"官曉峰只好一個勁的點頭稱是。

　　官曉峰的付出感動了當?shù)厮械拇迕?。采訪中，多名村民感激地說："官老師是個好老師，把娃娃交給他，我們放心！"

　　25年來，官曉峰送走了748個學生，數(shù)十人后來升入大中專院校，5人考取了重本。官曉峰先后18次被評為優(yōu)秀教師。

　　靠非法載客苦撐內(nèi)心信念

　　25年堅守，25年清貧。才當代課教師那年，官曉峰月薪47元，如今漲到700元。他的父母都是多病之軀，妻子在家務農(nóng)，一對兒女還在讀大學。這點工資怎么維持這樣一個家庭的開支？

　　為了給父母治病和送孩子們上大學，官曉峰已經(jīng)舉債8萬余元。妻子每年養(yǎng)3頭肥豬，變賣了給孩子們準備生活費。2011年秋季，他家養(yǎng)的3頭肥豬離奇病死，孩子的生活費一下子就沒了著落，夫婦二人唯有抱頭痛哭，妻子傷心得兩天沒有起床。后來，袁中學得知此事后，立即發(fā)動全校老師為他捐款，"但也僅能略表心意。"

　　很多親戚都勸官曉峰不要做這個工作了，"就算打工也比代課強。"他曾經(jīng)教過的學生何杰余如今在杭州當包工頭，多次邀請老師去給他看工地，"月薪3500元，還包吃住。"

　　官曉峰也曾動搖過。2010年春節(jié)，何杰余專門回家邀請他到杭州工作，官曉峰也收拾好了行李，準備隨他外出。臨行前的晚上，他輾轉反復、長吁短嘆。第二天一早，他把車票撕了扔進火坑。

　　"說實話，東梅村稍微有點錢的人都遷走了，剩下的都是實在沒辦法的人，但是他們的娃娃也是人啊，"談起自己25年的堅守，官曉峰眼含熱淚告訴記者："目前18個適齡兒童都在我這里讀書，最大的才8歲。我若走了肯定沒人愿意來這里教書，這么小的娃娃總不可能每天來回走10個小時的山路到青岡小學吧？我咋忍心放下他們不管呢？我的良心也不允許啊。"

　　為了支持內(nèi)心的信念，還得想辦法解決生存的艱難。每到周末和寒暑假，官曉峰都要騎著他那輛破得不能再破的摩托車去載客掙錢。"運氣好一點的話，每天能掙到50多塊錢。"

　　但是他也知道，這是非法營運，如果被查到，肯定是要遭受處罰的。"哎，沒辦法啊，我確實離不開這些娃娃，但是也確實需要養(yǎng)家糊口啊。"官曉峰內(nèi)心非常的糾結。(記者 靳廷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