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街:再不來春風(fēng)就老了
今晚,我一直想著西街。想著西街的梧桐樹,想著西街屋檐滴落的雨。想著西街的小巷,那光滑的石板。
我曾經(jīng)在西街住過,西街給我過安詳?shù)娜兆印?/p>
早上起來,穿過小巷,到鐘樓腳下的西街口,喝一碗面線糊。也不知道這家的面線糊怎么調(diào)得這么好,能讓西街成為泉州人必到的地方。朋友從外地來,我也一定帶來這里吃上一碗。吃完,朋友都會連聲贊好。這碗小小的面線糊,給泉州人長臉了。我至今不知這面線糊攤是誰的,我知道是泉州的,這就夠了。
蔡芳本
吃完面線糊,踱到西菜市。這是泉州最大最好的菜市,雖然不在西街住了,妻子還會時常拎著包,特地到那買魚買菜。你要吃潤餅菜,只有西菜的才正宗:皮又薄又嫩又韌,夾起一大包潤餅菜,包你不破,很是受用。西街的元宵圓又大又飽滿又香又有嚼頭,朋友家?guī)状嗽谖鹘仲u元宵,小小的一爿店養(yǎng)活了一大家人。
逛完了吃的,可以在西街帶一點針頭線腦什么的。你還別說,這些東西,在泉州城里很難見到。我家婚喜時,為了買幾串紙扎花,妻子特地走上幾公里到西街買。一個老人守著一個小攤子,專門賣這種用品。我在想,老人守著的不是一個攤而是一種風(fēng)情。他一旦走了,這種風(fēng)情還守得住嗎?剛住到西街時,還有一個修表的老人,沒多久,他就不在了,我的表也沒了。如今走過那老人的房間,我還忍不住探頭,仿佛他還茍著腰,伴著滴滴答答的鐘表聲。
我知道這滴滴答答的鐘表聲早已流成了一條河,許多人順著河流去了,許多人順著河流來了。
西街何嘗不是一條河,河的一端在生活的低處,另一端在文化的高處。
開元寺是高處的高處。只要你知道這千年古寺,有兩座高聳入云的塔,只要你知道這塔有著怎樣的歷史煙云,有著怎樣的宗教故事,你就會明白,它們是泉州的一張名片,是西街的驕傲。這兩座塔穿越了時空,俯瞰了西街的過去,也指引著西街的未來。
泉州開元寺
西街注定要在歷史文化大道上一直走下去。
西街的影劇院承載了泉州今天的文化,許多重大演出、重大會議依然在這里舉行。許多影院劇院沒了蹤影,泉州影劇院仍在,那一段為電影狂的歷史仍在。那是一代人的記憶,伴隨著心酸,更多的是美好。
我獨自依戀的是西街的古舊書店。它們在西街那么不起眼,卻是我心中的圣地。我甚至認為,如果沒有這些古舊書店,西街將不是西街,而是另外的一條什么街。這些古舊書店其實也才那么兩三爿,這兩三爿可以抵擋一座書城?也許吧。有一些老舊的書,只能到這里來淘,淘書的喜悅,誰能體會?有一次,我淘到一本早期版的《契訶夫短篇小說集》,翻開扉頁,竟寫著我老師兒子的姓名,興奮之余,立即電話過去,他正苦著找不到這本書呢。我送去了書,見到了老師。老師與師母都是才華橫溢的泉州名師,是西街的自豪。后來我才知道,西街像我的老師這樣有名有為的知識分子,何止一二。西街是我的,更是知識的。
一個舊書店開了20年,淘書的人還多嗎
老師與師母過世后,老屋空了下來。一天,學(xué)生說要帶我到一個好玩的地方。我跟著去了,沒想到來到老師的舊居。一個女孩將老屋租了下來,辦了一個家庭旅館,像麗江一樣。老屋延續(xù)了過去的溫馨也添了新的內(nèi)涵。聽說,西街像這樣的旅館已經(jīng)不止一家,許多年輕人留戀西街,想盡千方百計留住西街老時光。
我想起一句詩:再不來春風(fēng)就老了,我還年輕,很愛新鮮。
今晚,我一直想著西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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